餘聞嶺南有奇童周氏子者,幼而穎悟。三歲能誦千字,五歲解吟詩賦,見者皆異之。其父大喜,日持子誦經於市,命作駢儷以誇鄰里。七歲習制藝,朝課暮試,寒暑不輟,每執筆為文,必令效老儒聲氣,或有不逮,輒笞責至夜分。
邑中縉紳聞之,爭以金帛邀觀其才。父遂利其能,日攜子遊於邑紳之門。或命題試之,童子蹙額強對,雖成篇而神氣索然。年十二,已通五經,然雙目常赤,形銷骨立如槁木。及冠試於庠序,竟不能完卷,眾視其文,但見陳言堆砌,如百衲之衣耳。
王子曰:養子之道,猶培嘉木也。宋人揠苗欲其速長,終致焦枯。今人強灌童子以聖賢經義,束以繩墨,驅以鞭笞,雖得片時榮顯,實斫其根脈也。夫天地生物各有時序,桃李春華而秋實,松柏經冬而彌茂。彼童子之慧,天授之璞玉也,不當琢之過急而碎其質。悲夫!今之為人父母者,竟多類此宋人而不自知也。